耗散戰:智能化戰爭典型方式
王榮輝
引 言
隨著智能化技術快速發展及在軍事上的廣泛應用,智能化戰爭正成為信息化戰爭后的新戰爭形態,而耗散戰則成為智能化戰爭的典型方式。所謂耗散戰,是指智能化戰爭體系通過對內富聚融合,對外突變涌現,達成集物質消耗、能量釋散和信息擴散于一體的綜合戰力的作戰方式。加強耗散戰研究,有利于我們深入揭示智能化戰爭制勝機理,贏得未來戰爭博弈主動權。
耗散戰是時代發展的必然結果
耗散戰表現在智能化時代中物理域、信息域和認知域的綜合對抗,體現為政治較量、經濟比拼、軍事攻防、文化沖突和外交制衡等形式的高度統一,反映了智能化戰爭體系所具有的開放性、復雜性和涌現性。
適應智能化時代的安全形勢要求。進入智能化時代,寬網絡、大數據、大模型、云計算、深度學習等技術快速發展,各政治集團、國家、民族之間的聯系更加廣泛。在政治多元、經濟交融、社會開放、技術革命等多重因素作用下,非傳統安全興起并與傳統威脅交織,智能化戰爭主體和范疇不斷拓展,戰爭時間與空間不斷外延,戰爭與和平如影相隨并交織一體,戰爭體系將進一步超越局部地域限制,從相對封閉走向更加開放,形成更高層次和更大范圍的對抗。耗散戰強調智能化戰爭體系在物理域、信息域和認知域的綜合發力,把政治較量、經濟比拼、軍事攻防、文化沖突和外交制衡等形式高度統一并納入敵我對抗范疇,適應了世界安全形勢發展的時代要求。
符合戰爭形態演變的客觀規律。戰爭體系的耗散現象自戰爭產生以來便始終存在,只不過在智能化戰爭形態出現之前,由于技術的制約,一直處于較為低級的、簡單的狀態,戰爭對抗僅能表現為物質消耗、能量釋散和信息擴散中的某一種形式。農業時代,戰爭形態主要表現為以物質要素為主導的、以人體為中心的冷兵器戰爭。工業化時代,戰爭形態主要表現為以能量要素為主導的、以平臺為中心的熱核兵器和機械化戰爭。信息化時代,戰爭形態主要表現為以信息要素為主導的、以網信體系為中心的信息化戰爭。進入智能化時代,智能化技術將敵我對抗中的認知優勢、決策優勢和行動優勢高度統一起來,實質是將物質、能量和信息三者高度統一,通過以智賦能、以智聚能、以智釋能,形成了以智能要素為主導的、以智能算法為中心的智能化戰爭形態,主要表現形式即為反映智能化戰爭復雜體系對抗的耗散戰。
具有堅實的哲學理論基礎支撐。社會形態是戰爭形態的母體,探索和認識智能化戰爭,必須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綜合考察戰爭形態的演進和智能化戰爭所處的社會形態,構建新的戰爭概念和語境體系。從哲學角度看,物質、能量和信息是構成世界的三大要素,物質體現本源的存在,能量體現運動的存在,信息則體現聯系的存在,三者遞進交替主導著社會形態和戰爭形態的演進和運行。按照辯證唯物主義的否定之否定原理,在信息時代之后的智能時代,主導社會的要素將繼物質、能量、信息后再次輪到物質,只不過這個物質是高度信息化后螺旋式上升后形成的新型物質,其主要特征就是具有了智能化技術屬性。因此,從本質上講,耗散戰是智能要素將以前低階戰爭形態中物質、能量和信息的特性優勢高度統一起來,將戰爭中普遍存在的物質消耗、能量釋散和信息擴散等形式高度統一起來,反映了智能化戰爭的典型特征。
深刻把握耗散戰的內在要義
耗散戰基于現實世界、涵蓋虛擬世界,適應了智能化技術迅猛發展、非傳統安全威脅興起、戰爭主體和范疇不斷拓展的趨勢,呈現出許多新特性。
對抗綜合博弈。隨著智能化戰爭形態加速向更高深度和廣度發展,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領域相互聯系和影響更具廣泛性,戰爭重心開始從軍事系統向社會系統偏移,戰爭利益攸關方的對抗將體現為政治較量、經濟比拼、軍事攻防、文化沖突和外交制衡等多種形式的綜合博弈,追求的戰爭優勢不再僅僅局限在軍事對抗領域。戰爭制勝方必須適應戰爭體系的開放性、復雜性和涌現性要求,從單一物質、能量和信息的粗放式消耗和運用轉變到以智能優勢主導戰爭體系的耗散,力爭在多領域的綜合博弈中贏得主動和優勢。
主體跨域多元。智能化戰爭的主體日趨泛化,傳統戰爭需要動員的戰爭潛在力量將處于常態化對抗狀態。政治力量、各類機構和人員與傳統意義上在戰場廝殺的部隊和軍人一起構成戰爭的主體。多元化戰爭主體將跨越現實域和虛擬域,出現在陸、海、空、天、電、心理等多個空間域,涵蓋物理域、信息域、認知域等,覆蓋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多類社會域。如社會平民可以用智能手機收集軍事戰場上的信息并傳遞給戰爭利益攸關方,造成對戰爭關鍵信息的擴散,進而影響戰爭決策或者一場戰役和戰斗的勝敗。
力量一體富聚。虛實力量一體。圍繞戰爭目的,一切可能運用的現實力量和虛擬力量將在智能化技術支撐下實現一體化,在平行戰場上按職履責、按規行動;有無力量一體。無人作戰力量將在經歷人工操作、人工授權、人為監督階段后,實現高度的自主性,并可與各類有人力量按需部署、按需組合,在共同的戰爭規則約束下有效協同、并行共生;多方力量一體。基于各領域的廣泛聯系和戰爭體系的共同目的,黨政軍警民等各方力量將軍事行動與政治、經濟、外交、輿論、法理斗爭密切配合、統一行動,形成綜合戰力。總之,在國家或政治集團的一體籌劃下,智能化戰爭的多元參戰力量雖然物理分散,但能夠圍繞共同的戰爭目的,實現邏輯集中、即時富聚,優勢互補、一體聚優。
效能累積涌現。高階戰爭形態在具有新質技術特征的同時,仍然涵括低階戰爭形態的特征優勢。耗散戰強調在多域持續進行綜合對抗,這既包括物質層面的彈藥、物資、器材甚至作戰人員的消耗,也包括能量層面的不斷匯集和釋放,更包括通過信息層面的數據、知識、算法等的擴散和融合,對人的思維認知、價值追求、道德觀念、情感意志、行為模式等產生不可限量的影響。在核武器的常態威懾下,智能化戰爭呈現出血腥味下降,但政治孤立、經濟封鎖、文化沖突、外交扼殺等將更加嚴峻激烈的局面。當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各系統作用持續發揮,效能累積達到某一程度,戰爭體系就會增加負熵,進而實現戰力突變和體系效能涌現,從而獲得戰爭優勢。
在選準作戰重心中打好耗散戰
智能化戰爭體系通過對內富聚融合,對外突變涌現,跨域增效、以智耗散,達成體系作戰效能最大化,這是耗散戰蘊含的制勝機理。要在智能化戰爭中贏得勝勢,必須明確耗散戰的作戰重心,針對對手體系短板弱點,找準戰爭準備的發力點。
著眼體系開放性,封閉孤立對手戰爭體系。截斷對手戰爭體系與外界戰場環境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流,使之缺乏物質、能量和信息來源渠道,逐漸走向孤立、封閉和虛弱狀態。如在戰略層面,采用政治孤立的方式,使對手戰爭體系處于孤立狀態,造成體系熵增。在戰役層面,可利用切斷數據來源、毀滅數據備份、數據作假、篡改信息等方法,綜合采用軟硬手段,迫其戰爭體系向封閉狀態轉化,從而降低對方體系效能。
著眼體系復雜性,分域破擊對手戰爭體系。智能化戰爭體系要素間聯系越多、聯系程度越緊密,體系結構可靠性就越低。運用復雜系統中各分層相對獨立的原理,可制訂戰略全局、戰役局部和戰術行動策略,實現對敵戰爭體系的分層分域破擊。如在戰略層面,采用經濟封鎖的方式,大大削弱對手的戰爭實力和發展潛力。在戰役層面,利用作戰系統通信網絡的脆弱性,以網電復合攻擊為基本路徑和手段,采用“毀端、擊元、孤群、斷網、破云”等方式,破擊對方作戰系統結構,促使對方戰爭體系“坍塌”。
著眼體系涌現性,拆解疏散對手戰爭體系。智能化戰爭體系只有出現突變和涌現效應,才能快速形成和發揮體系效能,獲得耗散戰優勢。如果只是單個組分或者要素發揮作用,不可能形成優勢涌現。可以預見,當前興起的ChatGPT等技術以及未來更高級的智能化技術,將提供理解和發現戰爭復雜體系運行行為、狀態和規律的全新思維方式,以及探知客觀規律、改造自然和社會的新手段,戰爭對抗優勢方將通過虛實結合、平行一體的對抗方式,降低對手戰爭體系的耦合度,達成拆解疏散敵戰爭體系的目的。
